爱情，就像旷野里的一棵树，它本质上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它需要的是不断生长。在亲密关系中，我们要尊重伴侣之间的情感是有生命的，相信它有再生长的可能——

■ 李文瑶

“婚姻从来不保护爱情”，这是最近一部网剧《庭外·落水者》中的台词。很多人听了就问，不保护爱情，那保护什么？

其实很简单：婚姻是一个具有法律意义的契约关系，它唯一保护的是权益。

无论女性还是男性，大家都幻想婚姻就是双方关系的保险箱，或者说爱情的保险箱，但人们大概忘了一个事实：作为法律承认的契约，婚姻是保护关系的，但它只能保护关系中的一部分，也就是利益，关系当中的其他部分，特别是情感，是婚姻无法保障的。

什么可以保护爱情？

其实，没有什么可以保护爱情。爱情，就像旷野里的一棵树，它本质上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它需要的是不断生长。所以，我们应该调换方向，来探寻如何让婚姻内的爱情不断生长。

有一个大众普遍认同的生长路径是，爱情在婚姻里久了，就变成了亲情。长期的关系中，变得有一点像亲情当中互相依靠是很正常的，这也许是长期伴侣关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它绝不是让爱情停止生长的完美借口。

“都老夫老妻了，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吗？”“我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就不要要求这样那样了！”

……

其实，这就是在回避伴侣中的一方对于爱情的渴求。回避产生的原因多种多样，爱情的意蕴也很丰富，这里集中谈一下关于爱情的生长要素——自恋的满足。

爱情的本质和自恋息息相关。所谓爱情，除了互相吸引外，最大的起效点就是在爱情中双方从对方那里获得了自恋的满足。这种满足分两部分：

1.对方有足以让我投射理想化情感的基础。比如样貌、学识、才华、谈吐、气质、个性、品格、能力、经济实力等，这些都是可以在爱情中给“理想化”加分的东西。

2.我能够在对方那里看到我最美好的样子。也就是对方也能够把Ta的理想化情感投注给我，我感觉自己在Ta那里是有魅力的、可爱的、熠熠生辉的。

所有经由爱情进入婚姻的夫妻大概都经历过这样彼此能够理想化对方，并感觉到甜蜜的时刻，但极大可能也会经历理想化破灭，突然发现在漫长琐碎的日常生活里，起初那些“光环”一点点在消失。这便是在婚姻中爱情逐渐停止生长，甚至开始枯萎变质的样子。

那么，怎么才能保持理想化不破灭？怎么才能继续留住那些美好的感觉？

只能让关系生长出新的部分。

中年之后互相成全彼此的自恋

关系生长出新的部分是什么呢？这里讲一个咨询室里的故事。

来访者叶子控诉着对丈夫的失望，原以为丈夫会事业有成，没想到只能勉强糊口；原以为丈夫能够成为一个好爸爸，没想到下班回家只盯着手机，连陪孩子玩，还要兼顾着手机里的游戏。

叶子是独生女，从小父母对她寄予了很高期望，但一直都是以提高要求、批评她做得还不够好的形式出现。

人到中年，她仍然感觉自己是如此普通，在一家公司上班，拿着不高的工资。

有一次，谈到丈夫当年对她的欣赏和支持，她说：“长那么大，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那么优秀。”说完后，她泪如雨下。同时她也渐渐觉察到了一件事：父母从小对她的贬低和打压，让她无法在所谓“更优秀”的异性面前找到自己很好的感觉。而丈夫虽然家境一般，人也没那么优秀，但当时上进又开朗，还能够欣赏叶子的价值，已经是她当时所能够投射理想化情感的唯一对象了。

讲到这里，她感觉到无比悲凉，在下半段的咨询里她一直哭。此后，叶子终于不再把所有她不愿意接受的父母对自己的贬低投射给丈夫，而是完全承认，在那个环境下成长的自己，就是能力有限，就是无法找到更“优秀”的伴侣。她第一次毫无隔离、毫无防御地看见那个“糟糕的自己”，并和她站在一起，承受之前所有被贬低的痛苦。

过了一段时间，她告诉我，她和丈夫的关系中长出了一些新的东西，她能够由衷地去感激丈夫当年对自己的欣赏，同时也觉得自己是多么的了不起。因为在父母的贬低和打压下成长起来的她，还是有能力去体会到其他关系中对自己的肯定。

而当她对丈夫内心的体验发生变化后，不知不觉就没有那么多责备和抱怨，丈夫对她的态度也悄然改变，变得更愿意去关注她的情绪，满足她的情感和需求。

中年之后，她和丈夫再一次开始互相成全彼此的自恋，这和年轻时那种理想化的情感投注已经完全不同，这是基于对彼此更深的了解，理解和接纳之后的成全。

相信情感有再生长的可能

在长期的关系中，伴侣之间的情感，除了满足彼此自恋之外，有许多类似的“点”都需要去重新生长。比如彼此的依赖、照顾、合作分工、性关系等。无论哪一个“点”上出了问题，都在提醒我们，也许该重新去回望这段感情，甚至过往的整个人生。

人们往往喜欢用“磨合”来形容在长期关系中彼此的适应，但“磨合”这个词自带损耗感。在损耗感的支配下，人们只会感觉自己为了关系失去了很多，我们必须压抑自己去适应别人，而看不到，其实我们也有能力去创造关系中以前不曾有的部分，让情感长出新的嫩芽。

也许有的情感，会脱落一些东西，再长出一些新的东西；也许有的情感，只能慢慢枯萎，做什么都不行。但重要的是，我们尊重它是有生命的，相信它有再生长的可能。

让情感重新生长，秘密不在于要求对方如何改变，也不在于迎合对方而让自己改变，而在于你是不是有勇气直面并穿越过去坚硬的痛苦，破土重生。

（作者系UM心理师）